清河非清(1 / 4)

甄嬛面色一僵,已见槿汐反应快速地矮身行礼,道:“原来是清河王。奴婢不知是王爷到此,请王爷恕罪。”

真是说曹操曹操到。甄嬛一面暗骂自己流年不利,一面勉强维持淡定地回以一礼,道:“见过六王。”

隔着昏昧的宫灯,她看不大清玄清的神色,只觉得对方眼中似乎有明明灭灭的笑意与流水般的温柔,朗朗望向自己,道:“莞贵妃也很喜欢小王旧馆的拒霜花?”

听他口风,显然是已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,听人壁角这般小人行径,他倒也真做的出来?

甄嬛越发厌恶,淡淡开口:“百花争艳,各有其动人心处,算不得喜欢与不喜欢,只是听人说这株木芙蓉格外稀有,遂来瞧瞧。不想竟误闯了六王的旧居,是本宫莽撞了。”

这并不是谎言。她亦入宫以来,有心远离玄清,极少会谈论到他,又是这许多年过去,她对书中的许多细节印象不深,哪里想到镂月开云馆与玄清的关联。否则,她是决计不会涉足于此的。

“小王已出宫开府多年,这里也渐渐废弃,无人居住。”玄清的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怀念,随即又不疾不徐含笑看她:“看莞贵妃神色,倒好像我这里是洪水猛兽一般,连驻足一赏也不能了。”

可不就是洪水猛兽?甄嬛暗自腹诽,随之清冷一笑:“六王说笑了。此处既是先帝御赐与王爷之处,本宫自不该擅闯的。”她不欲在此事上过多纠缠,随即岔开话题:“饮宴正酣,王爷何故至此?”

“纸醉金迷久,亦会想寻个清净所在得以喘息……大约贵妃与清皆如是?”他换用了自己的名字作为自称,清俊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疏薄的笑容,唇齿间亦衔了清淡的一抹忧郁,似表亲近之意。

甄嬛凝神应道:“昨夜四皇子哭闹得厉害,本宫一夜不曾好睡,故而今日神思倦怠,不耐盛宴喧嚣,倒让王爷见笑了。”

她是故意提起予涣,果不其然在玄清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,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,沾染了温润的感伤气质。

微一迟疑,玄清轻声道:“四皇子是贵妃幼子,难免格外娇养。”他顿了顿,微微叹息,“然如今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所思所虑之事,当远不止于小儿夜哭吧。”

这样的问询已有几分逾越,毕竟甄嬛自认与他不算熟识。她的眼底漫上一层凉意,似笑非笑:“王爷无事潇洒,娇妻美妾,世子亦十分乖巧,怎么今日倒生了这么多感慨?”

玄清哑然失笑,金冠上翅须点点晃动如波光,继而肃然道:“若能自选,清倒希望可以有一心人可以相伴,不求娇妻美妾如云。”

甄嬛端着得体的笑容,说笑般道:“王爷此言若被王妃听见,只怕是要惹得她伤心了。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固然是好,但既有三书六礼,合卺同心,想必是天作之合,亦当谨守婚盟,方是君子所为,可是?”

玄清心头一沉,似被那缥缈如薄雾的眼神洞穿了心中最隐蔽而不可知的角落,半晌方讷然道:“许多事,清身不由己。”

“然则世间身不由己者何其多?能心由己从已然难得。”一路走来,谁又能说的上是随心所欲?连甄嬛这个人生赢家也不敢说事事遂心。但人生在世,莫忘本心而已。

末了,她又补上一句:“若王爷过于自苦,恐怕太妃娘娘知道了,在佛前亦不能安心。”

提起舒太妃,玄清似乎露出了几许迷茫的哀色,良久,才无端端道:“清的母妃……呵,或许是清杞人忧天了。惟愿贵妃不要因三千宠爱于一身而成为六宫怨望所在,步清母妃之后尘。”

然而甄嬛却不以为然。舒太妃被迫出家才能保全自己与玄清,其根本原因并不在宠冠六宫以致六宫生怨,而在于血脉不纯。若舒太妃真的是知事平章贺延年之女,而非摆夷之后,当年皇位只怕轮不到玄凌来坐。

时也?命也!

“多谢王爷善言,本宫自当谨记于心。”甄嬛闭了闭眸,温然回答。

一时静默,玄清无言,甄嬛亦无言,唯有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,漱漱入耳。偶尔四目相对,甄嬛一派坦然从容,月光却清淡地落在玄清的眉宇间,隐有忧伤的色彩。

“贵妃入宫多年,却仿佛与清少有见面。”玄清忽然开口,复有明朗微笑绽放唇际,“遥想温仪周岁生辰,亦是当年母妃出宫之日。清酒醉误事,不曾赶上贵妃的一曲《长相思》——打那时起,仿佛便总是错过……错过贵妃的好日子,一晃儿,二皇子都已经七岁了。”

甄嬛一时无语,对玄清的厚颜无耻又有了全心的领悟,便恍未察觉般侧首看向不远处的花树,顺便给自己想告辞的词句。

良久,听得玄清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:“拒霜,是柔弱纤细的花朵——贵妃性情坚韧,是它不堪匹配了。以贵妃的人物品格,想来唯有倚梅园的玉蕊檀心梅才能略做象征了。”

甄嬛略略疑惑,听他所言颇有深意,似乎意有所指。好端端的提起倚梅园,难道玄清是在暗示她朱柔则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