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华芳诞(2 / 3)

深宫寂寂,她只能从自欺欺人里寻找这样恬静欢好的时光。

尽管不完美,也足够了。玄凌给不了完整的,她要的也从来就不是完美的欢爱。她要的只是牡丹王座上的那个位置,如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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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十二日是甄嬛的生辰,自玄凌要为她庆生的消息借由皇后之口传出,未央宫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。尊贵如皇后,卑微至最末等的更衣,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。皙华夫人固然与她不和,这点面子上的往来也是做得工夫十足,连宫中服侍的尚宫、内监,也辗转通过柔仪殿中的宫人来逢迎。

后宫之人最擅长捧高踩低,趋奉得宠之人。甄嬛入宫不足两年,如今就居昭仪尊位,又有皇子傍身,自然风光无限。所谓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,大抵如是。

这样迎来送往,含笑应对,不免觉得乏闷劳累。好在予沐满月礼已过,甄嬛便约上眉庄去太液池泛舟散心,总算疏散了些许心中的烦闷。彼时眉庄还笑她,越来越像方顺仪了。

她只是摇头,如何能有淳儿那般天真无邪的心境呢?

生辰前一日,玄凌特意亲自领了贺礼来,命李长依次唱到:金屑组文茵一铺,五色同心大结一盘,鸳鸯万金锦一疋,枕前不夜珠一枚,含香绿毛狸藉一铺,龙香握鱼二首,精金筘环四指,若亡绛绡单衣一袭,香文罗手藉三幅,碧玉膏奁一盒。各色时新宫缎各八匹,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一。

甄嬛两世加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,这点子深沉还有,不过看在玄凌一脸“求表扬求夸奖”的份儿上还是给面子地弯了眉眼,面色绯红地笑道:“四郎恩典,胜在用心,嬛嬛永志不忘。”

反正都是浮于表面的话,玄凌这个皇帝金口玉言的永志不忘也不过是说说而已,她的话就更加不值一提了。况且这么多从未见过的珍贵之物照耀得宫室莹亮如白昼,是个女人也会眼前一亮,无关风月。

玄凌见了欣喜道:“朕很久以前读《飞燕外传》,很好奇成帝是否真赐给飞燕这些宝物。朕想成帝给得起飞燕的,朕必定也给得起你。所以命人去搜罗了来,只为博卿一笑。”

甄嬛想起初承恩宠那晚与玄凌关于汉成帝的谈论,不禁哑然失笑:“这些东西的名字臣妾只以为是杂记上史家杜撰的,难为四郎费心寻了来。”

玄凌只是笑,将那件绛绡单衣披在甄嬛身上,含情脉脉道:“嬛嬛明日就穿这个吧,必然倾倒众生。”

银紫色凤尾图案的绛绡单衣,一尾一尾的翎毛,在日光下幽幽闪烁着孔雀蓝的光泽。

甄嬛抚着衣摆,轻笑出声:“何必倾倒众生?嬛嬛不贪心,只愿倾倒四郎一人而已。”

玄凌配合地佯装作绝倒之状,大笑道:“朕早已为你倾倒。”

到了夜间,清点各宫各府送来的贺礼,槿汐一一捡择禀报。近支的亲贵王公,包括汝南王府,都有丰厚礼物献上。一半是冲着玄凌对她的宠爱,一半是冲着予泽。

槿汐一一翻看过,独独将清河王府送来的礼物挑了出来,笑道:“六王爷是风雅之人。这把紫玉箫虽称不上名贵,可这雕工精致绝伦,还刻着‘潜溪’二字……莫非竟是出自卫大家之手?”

卫大家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雕刻师,出自他手的乐器无不被奉为稀世珍品。甄嬛略有耳闻,对玄清如此阔绰的手笔弄得心头不安。

“定是王爷听说了温仪帝姬生辰宴上主子吹的箫曲,才巴巴儿送了这个过来。”一旁的流朱嫣然轻笑,“都说清河王殿下为人风雅,果然不像旁人,只送些金玉之物。”

“礼物不分贵贱轻重。既然送来,就都是人情往来,当雅俗共赏才是。”甄嬛瞥她一眼,淡淡道。

流朱吐了吐舌头: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
槿汐见了,忙打圆场:“主子您瞧,王爷还送来一坛桂花酒呢。这时节哪来的桂花?想必是去岁中秋时,王爷听陛下说起,便预备着了。”

甄嬛一笑了之,大概是那日她送桂花酒与边关将士的缘故吧。然而她总觉得玄清此举有些奇怪,让她隐隐不安。

生辰筵席开在上林苑的重华殿,此处殿阁辉煌、风景宜人,一边饮酒欢会一边赏如画美景,倒也十分风雅。

这一日自然是甄嬛的主场。她坐于玄凌身旁,周旋于后妃、命妇之间,言笑晏晏,八面玲珑。满殿人影幢幢,对着她的却都只是漫溢的笑脸。

偶尔,甄嬛的目光扫过远远的恬嫔,她的笑容格外清苦些,身子单弱仿佛飘飘欲坠的风筝,她坐在众多低位妃嫔中,显得十分落寞,看向上方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交加的复杂情绪。

甄嬛不知道这其中的恨是否有对她的,或许还有对玄凌的——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,本身就是在拉仇恨,怪不得别人。

当然,恬嫔最应该恨的还是皙华夫人,但她也明白自己的斤两。若甄嬛所料不错,此刻她应该已经投靠了皇后。